两个忘年交

我曾经有两个忘年交，一个相识在青年时代，一个相识在不惑之年，都是因为文学结缘。

(相关资料图)

青年时代结识的文友叫冯荣业，笔名绿叶，我叫他冯伯。冯伯的年纪比我父亲还大，是一名省级作家，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东平镇中学当语文老师。他瘦高个儿，戴着银框眼镜，斯文内敛，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。冯伯养育了四个女儿，一个儿子，有三个是大学生，其中一男一女还继承了他的衣钵。冯姆没有工作，冯伯就靠着微薄的工资养儿育女，孝敬父母。

认识冯伯的时候，冯伯最小的儿子已经上大学，所以未能感受到他养育儿女的辛苦。但当我在台风天第一次登门拜访冯伯，看见处事不急不躁的冯姆和他懂事勤快的小女儿时，我就完全理解了他之前生活的艰难。一个人要经历多少艰辛才能养成安之若素的品格？一个孩子若不是早早当家，哪能抢着帮我洗被大雨淋湿的衣服？还主动让出自己整洁温暖的小床给我睡觉？而冯伯更是热情好客。他用早已准备好的新鲜食材，硬是在窄小简陋的厨房里倒腾出一桌菜肴招待我。

自此以后，我多次到冯伯家做客。他们一家，除了他大女儿和三女儿在深圳居住，我无缘认识，其他人都熟悉了。我不但是冯伯的好朋友，还是他两个女儿的好朋友。他的二女儿出嫁时，我作为伴娘去喝了喜酒。而我出嫁时，是冯伯的小女儿给我当伴娘。冯伯待我更是像女儿一样。当年他学校的文学社举办采风活动，冯伯会邀请我和他的二女儿一起参加。我见他写文章的稿纸与我买的不同，就问他是在哪里买的。他就专门带我出阳江城去买稿纸。我对文字排版有兴趣，冯伯就耐心地给我讲解相关的知识，还特别教会我文稿中一些特殊位置的标点符号使用原则。

有一次，阳东县文联举办征文比赛，冯伯特意打电话通知我去参赛，并帮我把稿件交上去。交稿后，还在电话里笑着对我说交稿时的趣事。他说负责收稿的工作人员指着我的稿件问作者是什么人？他骄傲地说：“她是未来的大作家！”我听后，哈哈大笑，内心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而这份责任就来自冯伯对我的期望。后来，我所写的那篇小说在比赛中获得了一个小奖。

结婚后，因为忙于工作和家庭，我就很少到冯伯家了，只是偶尔通通电话。以至连冯伯退休后不久就患病，也不肯就医吃药的事我都不知道。更遗憾的是，冯伯走时，我都不知道。只是后来有一次我去东平办事，顺便去他家拜访时才知道这个不好的消息。这简直是晴天霹雳！他的小女儿说：“爸爸临走时，还不断念叨‘他还有一个小文友’。”我听后，更是悲痛万分……

不惑之年结识的另一个文友家在阳春，他叫蔡少尤，是一位国家级作家。因为同姓，我便尊称他为蔡大哥。蔡大哥是2022年初春离世的。本来在他走之前，我是可以见他最后一面的。因为年初他曾出阳江参加一个活动，我却没时间参加。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遗憾。因为这个遗憾，整整半年我都处在伤心之中。我总是谴责自己为什么听到蔡大哥患病的消息，还要受他“哄骗”，以为真没大事，就不去探望他。而蔡大哥自相识以来待我的好，更是在一个个难眠的深夜被我一再回想起来。

记得我买新房之前的一段日子，总喜欢打电话向蔡大哥咨询有关屋宅的问题。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解释各种疑问，而且还解答得很中肯，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站在我的面前，陪我一起看房子一样。有一次，我看中了一套房子，商谈了一月之久却在一夜之间被屋主告知卖给亲戚了。我很难过，便告诉了蔡大哥。蔡大哥却安慰我说：“没关系，还有更好的等着你呢。”蔡大哥说完这句话不久，我竟然真的就遇到了现在所住的这间房子。买房的时候，丈夫说：“蔡大哥真是神了，一语成真！”后来，我和蔡大哥在阳春见面时说起这事，蔡大哥谦虚地说：“我哪里有那么神，只不过从你在电话里说的话去判断你喜不喜欢罢了。”听见他这个回答，我觉得很意外，内心却更加佩服他的才干：能通过声音去判断一个人的喜好，这也是一种过人之处。

2020年初冬的一个下午，我去阳春办事，顺便约蔡大哥出来吃饭。蔡大哥一听说我来了，就十分高兴地说：“我要请你吃饭，一是作为同宗的兄长，二是作为一个文学前辈。”然后就提早在一个酒店上好菜等我到来。因为办事耽误了时间，我到达饭店时已经比较晚了。看见蔡大哥面对着已经放凉的饭菜，一个人在孤零零地等待着，我愧疚不已。但我又不会说客气的话，只是觉得心里不好受，话语反而更少了。饭桌上，蔡大哥和我说了阳春蔡氏宗庙的事，也谈了文学创作。这次见面后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蔡大哥了。那时，我绝对想不到那是我与蔡大哥的最后一次见面。

平时，蔡大哥总是忙于写各种文章，听文友竹哥说蔡大哥一直以来就是以写文为生的。以前，蔡大哥儿女还小时，日子过得很是艰辛。有时竹哥接到一些写稿的任务，会和蔡大哥一起合作赚稿费养家。现在蔡大哥的儿女都长大了，一家人的生活也好了起来。但是，蔡大哥仍是忙于各种创作。我屡次打电话邀请他出阳江到家里吃餐便饭，他都说正忙着，等有空了一定去。可是，我一打电话给蔡大哥，他总是第一时间就接起电话。有一次，我在微信上发了一组诗歌请他雅正。他虽没有时间细读，也能及时回复：“清爽，纯洁，朴雅，得闲时细读。”还不忘发来两个第一的手势和两朵鲜花鼓励我。

冯伯和蔡大哥都是十分坦诚、内心温暖的人。他们满腹诗书，但都过着平凡普通的日子。他们深深扎根于生活，用生活的艰难困苦磨砺手中的生花妙笔，既写文又修行，这是值得我永远学习的，也是让我永远怀念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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